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邊東西胡亂丟砸童羅氏:“給你顧著一張臉,你卻不饜足,難道真要我請族長開祠堂,呈上證據休你回家去?”

“不知死活東西!”

童老爺砸在童羅氏頭上的茶水血跡已經幹涸,童羅氏一張臉是毀了,卻是不敢亂動,只怕惹怒老爺子,板子伺候!連懷珠懷珍也不敢亂動手腳,要知道童老爺子當眾掌摑童如虎也是幹過的。那次,童如虎經手藥材,以次充好,曾經被童老爺子當眾掌摑,一腳踢飛。

童羅氏滿面灰敗

,她不知道老爺子還知道什麽,就是眼下這些過錯,倘若老爺子請動族長開祠堂,她必定被休,就是她當官的老子也救不得她,她唯有一死了。

囂張跋扈童羅氏在老爺子炮轟之下,徹底雌服,一敗塗地。她哆嗦著伏地磕頭,哀哀求告:“媳婦願意痛改前非,求老爺子開恩啊!”

陳氏懷珠懷珍香姨娘懷瑗一個個跪著磕頭,一個個鸚鵡學舌,幹巴巴重覆著童羅氏之話。請求老爺子開恩,饒了童羅氏!

☆、老爺子心事

懷瑜已經醒了,或者說她忘記了要裝暈厥了。聽著老爺子義正詞嚴斥責,辭費滔滔,懷瑜滿懷驚嘆。聽著童老爺子嘴裏一串串責罵,猶如梭子似的颼颼飛射,直罵得童羅氏狗血淋頭,顏面喪盡。懷瑜那顆曾經被童羅氏辱沒到麻木心肝,得到了極大地慰藉。

原來爺爺這般厭棄童羅氏!懷瑜渾身毛孔都透露著興奮,眼眸更是賊亮瞅著爺爺,孺慕之情溢於言表。重生至今,她心裏壓著那口憋屈,終於順溜了。

懷瑜懷著敬仰心情,仰視著自己爺爺,前生自己一家子離家在外,爺爺是否也這樣措辭激烈責罵過童羅氏?或者,爺爺是否因為威脅要剝奪他們管家權利,最終被大房夫妻謀害?

這個猜測有些讓人不寒而栗,懷瑜不敢想下去,卻是忍不住一再思量,倘若真是大房忤逆,故意害死了爺爺,為了何事呢?

懷瑜糾結不已!

童老爺子冷冷甩出一句“好自為之’結束訓誡。命人死狗一般將童羅氏拖了下去。

童老爺子臭罵一通並未消氣,反而勾起老爺子久遠傷痛。過往之事洶湧而出,童老爺只覺得失望之極,心痛莫名。看來自己無為而治,讓時間消磨裂痕之法,在老大這個孽子身上毫無作用。

童老爺子以為,乘著自己精神尚好,是該做些什麽。略微思忖,童老爺子有了決定,他要警告眾人,在這童家,倒地是誰說了算。心思一定,童老爺子大聲吩咐老壽頭,召集闔府大小管事到外書房議事。

一時間,童家大管家徐福,二管家童福,再有方方面面管事執事,烏壓壓竟然有五六十人之多。

懷瑜怯怯的躲在母親身邊,心裏卻是興奮異常。

童老爺子端坐在廊上雕花椅上,字正腔圓的對著闔府老少訓話。他厲聲斥責童羅氏顢頇不孝,不配再為當家主母。大聲宣布,自即日起,由三夫人白氏會同大房大奶奶陳氏共理家務。

童老爺子當眾將家裏對牌交給三媳婦白氏。並冷聲曉諭上下人等,好生伺候當差,誰若藐視,消極怠工,家規不饒。

大管家徐福是童家老人,這些年大太太當家事事聽命,逐漸蛻變成了大房打手,此刻聞聽老爺子之話,他遲疑片刻提出異議:“老太爺發話小的們不敢不從,只是,外面大伯子張羅,內裏小嬸嬸當家,似乎有些不便呢。”

童老爺子聞言冷笑:“哼,老子還沒斷氣呢?論不倒誰當來替我當家!”

徐福被老爺子一瞪眼,嚇得退桿子也軟了,再不敢言語了。

嚇退了徐福,老爺子怒目四望,擲地有聲:“誰若不服,可以站出來,我即刻讓你脫籍出府?”

此情此景,誰還敢老虎頭上去拔毛,一個個齊聲回應:“謹遵老太爺吩咐。”

童老爺子威嚴赫赫掃視全場,最後警告道:“既然沒有不服者,就好好當差,我童家耕讀傳家,書香門第,絕不會委屈大家。倘若叫我知道有誰暗地裏給三太太大奶奶使絆子,你們知道我童三太爺,我連土匪也敢拼刀子!打殺奴才犯官司忒麻煩,打殘可是不犯法,記住咯?”

童家奴才當然記得,當年家裏匪患,老爺子率眾拼殺,前頭大太太,陳氏婆婆就是因為被匪徒逼迫,寧死不屈,把兒子掩在懷裏,自己引頸就戮。

這也是童羅氏雖然百般挑唆,把大少爺縱得吃喝嫖賭五毒俱全,老太爺卻一再姑息挽救緣故,也是今日老爺子提拔大奶奶緣故。

大少爺之母是個烈女,她寧死不受辱,對得起童家書香門第。

此時此刻,童老爺子想著前頭兒媳婦之好,更加厭惡童羅氏。看著白氏懦弱模樣,不由動氣,再次大聲喝問:“老三家裏?”

白氏還在推辭:“父親,媳婦才具不夠,沒管過這些事情,還是......”

這下懷瑜都有些生氣了,躲在身後悄悄拉扯母親衣襟,阻止母親推薦二少奶奶。否則童家豈非還是大房天下。

懷瑜可是希望母親插手家務,她想看看,倒地當年大房二房貪汙了多少家財。

“誰是天生就會?”童老爺子甚是不悅,不過見白氏再沒說什麽刺心之話,火氣稍減。蹙眉轉了話題:“大少奶奶,自明兒起,這府裏內務由你協助三嬸打理,你可願意?”

陳氏這些年來受婆婆之氣也夠了,避開妯娌要她拒絕的眼神,溫順答應了:“孫媳領命!”

小童羅氏擠眉弄眼,想要攬權,老爺子一一看在眼裏,頓生厭惡:初來乍到就惹是非,姓羅的沒有一個好東西!

他決定把話挑明。

“二少奶奶,你們是婆媳又是姑侄,照顧起來便宜。你婆婆眼下犯了瘋病,就有你親自照看衣食住行,她若再生事端,說些沒有影子之話,你們姑侄就一起作伴回家去吧!”

小羅氏一貫口舌之上壓著異母妯娌,在三門橫著走的主兒。這回卻得了這樣的話,一時之間,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了算了。她只得忍氣答應:“孫媳遵命。”

童羅氏幾次想要發話,都叫懷珍攔住:“母親息怒,難道真的想要回姥姥家去?您想想我們姊妹吧。”

童羅氏沒想到連親生女兒也不幫自己,一時怒氣攻心,氣血亂竄,這個一貫害人不眨眼的惡婆娘,終於忍出了內傷,一口腥甜噴出來,仰頭就倒了。

大房門下除了香姨娘母女,一個個哭得情真意切,陳氏這個媳婦恨透了繼母婆婆,也哭得情真意切。

童老爺子受不得這些姑嫂哭聲,面對童羅氏這個不賢東西,直犯惡心,厭惡揮揮手:“拖下去吧。”

懷珠懷珍等還在嗚嗚嗯嗯,小童羅氏更是哭得嘶聲裂肺,想要博取老爺子同情。結果得了老爺子一陣咆哮:“統統滾蛋,滾!”

陳氏見好就收,起身招呼大房呆滯婆子,將假裝暈厥的童羅氏搭著走了。

白氏落在最後行禮而退。

”老三家裏!“白氏忙著趨步上前行禮:“是!公公有話請吩咐,媳婦無不從命!”

童老爺子皺眉,語重心長:“你不光是老三媳婦,你還是懷瑜懷瑾的母親,將來還要做婆婆,要做一房主母。賢良淑德,不是一味溫墩糍糯。賢良淑德固然好,人情練達,審時度勢,趨吉避兇更加重要。所謂妻賢夫禍少,說的就是這個理兒。要想家宅平安,一味和煦柔順是不成的,一個成功主母,要有殺伐決斷的霸氣。如今有我維護,最終,要你們自己立得起來!”

白氏心中激蕩,慚愧,難以言表,她抹抹眼角,深深一幅:“媳婦遵命,父親萬福。”白氏把公公換成父親,借以表達自己感激之情。

童老爺子額首:“你要謹記我今日之話!”

白氏將懷瑜攙扶立正,示意懷瑜給童老爺子行禮。

“你下去吧。”童老爺子向著白氏一揮手。

懷瑜聽從母親教導,正要行禮告辭,卻聽見童老爺子一聲喚:“七丫頭,你留下,我有話說。”

☆、懷瑜心思

“是!”懷瑜聞言並不訝異。她安安靜靜走至童老爺子書案前站定,雙手交握腰間,看著爺爺甜甜一笑:“爺爺有話請囑咐,孫女必定字字句句,銘記在心。”

童老爺子抱著膀子,支撐著下頜,皺眉睨著這個曾經乖巧的有些怯懦孫女兒,左看右看,心裏甚是疑惑:這眉眼氣質,一笑一顰,無不就是自己嫡親孫女兒。

童老爺子閃閃眼眸,他總覺得孫女兒哪裏有些不對了。昨夜他就有些感覺,今日被童羅氏一鬧,這種感覺更加強烈:懷瑜心智似乎一月之間陡然拔高了許多!

譬如眼下這碼事兒,擱在一月前,懷瑜被單獨留下,定然嚇得小臉煞白,戰戰兢兢扁嘴巴了:“爺爺,可是孫女做錯什麽呢?”得到肯定答覆,就會眼睛濕濡濡看著自己,不敢哭不敢鬧,不敢討價還價,伸出手掌:“請爺爺打手責罰!”

今日卻說;請囑咐!又說:孫女兒字字句句銘記在心間!

童老爺子被孫女兒水汪汪的大眼盯得有些不自在,咳嗽一聲:“懷瑜,你知錯否?”

懷瑜聞言暗暗吃驚,眼底狐疑一閃而逝:難道老爺子看出自己什麽破綻?

懷瑜思前想後,仔仔細細把自己進門的行止篩過一遍,懷瑜很確定,應該沒露破綻。除了她瞪視童羅氏陰狠目光。但是,這僅限於童羅氏一人得見。童老爺子乃至所有人都不知道。

她堅定搖頭:“不知道,請爺爺指教!”

童老爺子一招手:“過來!”

懷瑜依言轉到書桌後邊站定,已然雙手交握在腰間,雙目笑微微瞅著爺爺。

童老爺子彎腰一摟,將懷瑜抱起放在客座下手,自己就坐主位。一雙虎目盯著孫女兒懷瑜眼睛:“說說,方才怎麽回事兒?”

懷瑜咧嘴笑嘻嘻,雙手合十,直拜拜:“謝謝爺爺維護孫女兒,否則孫女兒就該被欺負潑狗血了!”懷瑜說這話故意一縮脖子:“大伯母是不是真的瘋了啊?好可怕喲!”

童老爺子蹙眉,抿緊嘴巴,眼眸炯炯,想從懷瑜眼中看出一二分端倪。結果他很失望。懷瑜眼中除了清明就是疑惑。

童老爺子不免狐疑,難道自己想多了?“你在外公家裏可曾做過什麽?”

這事兒懷瑜早打了八百遍腹稿了,但見她賊兮兮討好一笑:“能做什麽?沒什麽啊?爺爺可別聽人家胡說,孫女兒最喜歡爺爺了。”

童老爺子成功的被勾起好奇心,他一聲哼哼:“不用聽別人說,我也知道,你外公準時說了我什麽壞話是不是?他是不是又說我不講信用,當初說好了過繼......”

童老爺子忽然打住了,擡眸對上懷瑜探究眼神,心中一凜,忽然一拍桌子:“你老實交代,可曾對你外公說過我的壞話?”

懷瑜故意一驚一乍,假作忙亂從高一上溜下來,扁扁嘴巴:“爺爺,您真有千裏眼順風耳啊?孫女兒不過說了三五句而已,您怎麽知道呢?”

童老爺子心裏突突跳,難道白老頭跟懷瑜埋怨了?

他胡子一翹:“說什麽?”

懷瑜兩只肥肥手翻來絞去,眼眸偶爾偷瞄爺爺一眼又慌忙低下:“也沒什麽,就是我跟外公說想學醫,外公就依了我,我又跟外公說了想替爺爺配制丸藥,外公也答應了。外公事事件件都聽我,孫女一高興就說......”

童老爺子皺眉:“說什麽?”

懷瑜聲若蚊蠅:“就說外公比爺爺好,孫女想留下陪伴外公。那樣就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了!”

童老爺子瞪眼:“你外公怎麽說?”

懷瑜扭捏半晌,童老爺子又催了一遍嗎,她方言道:“外公說下次進城來就跟爺爺商議,爺爺答應了......”

童老爺子一聲啐:“做他春秋大夢,休想打我孫女註意,我的孫女兒永遠姓童,誰也別想搶!”

懷瑜愕然:搶?懷瑜眼珠子直轉悠,此話何意呢?

童老爺子當然不會跟話語糾纏這個他不喜歡話題:”敢跟我來耍心機!”

他叉著腰走了幾步,忽然在懷瑜跟前站定,彎腰對上孫女兒眼睛,一字一頓道:“哼,他能辦得到,爺爺也辦得到。你告訴爺爺,你想做什麽,爺爺必定依你!”

懷瑜驚喜莫名,有些不相信,肥乎乎小手捂住嘴巴,黑眸瞪得溜圓,竊笑不已:“真的啊?”旋即又黯淡了眸子直搖頭:“不可能,爺爺一定不會答應我。”

童老爺子見懷瑜吞吞吐吐,頓時急了:“說說看唄,你不說怎知道爺爺不肯呢?”

“爺爺,我們打鉤!”懷瑜仰臉笑得笑得陽光燦爛,粉嫩的小手指頭,一勾一勾伸到爺爺眼前。懷瑜無暇笑容感染了童老爺子,心情大好,他伸出自己右手:“好打勾勾!”

懷瑜說一句,童老葉子跟一句,打勾勾成功,懷瑜拍手大笑:“爺爺真好,跟外公一樣好!”

懷瑜山花一樣的笑容瞬間照亮了童老爺子郁卒心坎。他彎腰抱起懷瑜,重新放在高腳椅上,一捏懷瑜小鼻子:“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?”

懷瑜看著爺爺最後一次問道:“只要爺爺辦得到,絕對不許反悔喲?”

童老爺子美美瞇著眼睛搖搖頭:“不反悔!”

懷瑜哧溜一聲溜下椅子,納頭就拜,砰砰砰三個響頭磕拜了,朗聲言道:“師傅在上,請受徒兒三拜!”

童老爺子似乎嚇了一跳,眼皮子跳的幾乎止不住,他睨著懷瑜:“你這是想拜我為師?”

懷瑜點頭.

童老爺子笑道:“那可不行,我又不會挑花繡朵,又不會四吟詩作賦。寫寫算算倒是會一些,你一個女孩子......”

童老爺子說到這裏忽然止住了笑意,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孫女:“你你你,你不是想跟我學......”童老爺子說話間舉起桌上一把巴掌大的牛骨頭算盤:“這個?”

懷瑜鄭重點頭:“嗯!”

童老爺子:”打算盤?“

懷瑜搖頭:“打算盤,看賬本,掌管生意!”

童老爺子心中一顫微,三房兩口子撥來撥去不靈活,男子不善生計,女子不善謀算,生個兒子還是糊塗蛋。童老爺子心裏很為三房將來擔憂,可是,懷瑜是個女孩子,再過四五年,就該許人家了,學會了又能怎樣!

女子再能幹終究要嫁人生子,碎了別人姓。與三房無益,何必操心勞力!

且在老爺子心裏,女子相夫教子管好內宅就成了,外面事情書語男人範疇。

童老爺子看著懷瑜,這個孫女兒聰明靈慧,將來在尋個書香門第,絕對是一個好的當家主母。倘若一個男子不能養家糊口,也不配迎娶自家的孫女兒。

童老爺子堅定搖搖頭,扁嘴一擺手:“胡鬧!回去吧,這話再別說了!”

童老爺子半天沒得到回應。回頭卻見懷瑜一臉倔強跪著。

童老爺子皺眉:“怎麽?不聽爺爺話?”

懷瑜毫不退縮:“爺爺說話不算數,虧我外公還跟孫女說什麽爺爺最是通情達理,萬事萬物只要我跟爺爺好好說,爺爺必定依我,還說什麽,爺爺是我嫡親爺爺,只要我不幹壞事,爺爺必定對我百依百順,哼,我就說說爺爺很兇,很可怕,外公還不信呢......”

童老爺子被他吵得頭疼:“你這個孩子,怎麽這般執拗?要知道,你父親是讀書人,今年或者後年,早早晚晚必定要做入仕做官,那有個官宦千金拋頭露面經商呢?”

“經商有什麽不好?前朝範文正公有詩雲商:吾商則何罪,君子恥為鄰?”懷瑜說著話哭天抹淚:“爺爺打了勾,卻又不認賬,不講信用是......”

懷瑜支支吾吾,倒地不敢說是小狗。索性低了頭胡纏蠻攪:“外公,你等著我,我跟你,我不跟爺爺了......”哭著哭著,雙手撐地,把額頭遞在手上哭泣:“外公,你什麽時候來接我,爺爺欺負人,不講信用......”

懷瑜便搓眼睛邊哭泣,一邊假借擦拭眼睛觀動靜。童老爺子手足不錯:“這哪裏是我不講信用呢,你一個女孩子學這個沒用啊,你說說看,你學生意做什麽?”

懷瑜一聽有門,忙著仰臉,雙手胡亂擦著眼淚:“孫女兒......”

童老爺子卻是招招手:“你先起來,起來我們好生說話!”

懷瑜有些遲疑:“爺爺,您說話要算話喲?”

童老爺子胡子氣得胡子直翹翹:“算話!”

懷瑜心裏高興,一骨碌爬將起來。端端正正給老爺子行禮:“謝謝爺爺!”

童老爺子瞇起眼睛:“哼,且別謝!我可沒答應收你喲!”

☆、舌燦蓮花

懷瑜微愕,一雙眼睛委屈盯著爺爺瞧,怎麽看怎麽覺得一把山羊胡子的爺爺,就是一只狡猾狐貍。

懷瑜原本也有估量,爺爺不會輕易答應,畢竟眼下三房還不到山窮水盡地步。童家家財十萬貫,何須女孩子養家糊口了?

童老爺子所想當然不錯,替三房規劃美景甚好,只可惜算計雖好,架不住惡人內外勾結,挖坑害人。

只是他如何沒料到,老大老二會那般狠毒,逼迫的三房家破人亡。而他替三房埋下保命錢卻因為種種原因沒起作用。

童羅氏今日想把自己打成妖孽,大房的喪心病狂已經驟然若揭。自己躲過今日,以懷瑜前生對大小童羅氏以及懷珠的了解,她們絕不會甘心失敗,今後將會不擇手段。

懷瑜要拒絕悲劇,保護父親爺爺,就必須變得強大,只有自己強大,才能守護守護家人,鏟除惡人!

大房前世之所以得逞,除了有做官二叔替他們撐腰,最主要還是兜裏有錢。族裏那些長親正是因為吃人嘴短,拿人手軟,方才助紂為孽。

所以,要打擊大房,就得剪除她們翅膀,讓他們傾家蕩產,不名一文。

對此,懷瑜志在必得。

懷瑜知道,大房並非鐵板一塊,大堂兄並非童羅氏親生,且已經被童羅氏故意養殘了,吃喝嫖賭,五毒俱全,只不過大伯父手裏有錢,暗地裏一直替他收拾這亂攤子。

童羅氏之所以眼下尚未爆發出來,不過是要集中精力收拾三房。一旦三房沒有榨取油水了,大堂嫂兩口子就是鏟除對象了。

懷瑜前生親眼所見,大堂兄在大房,不過就是被童羅氏掐著脖子魚鷹,只有她自己二子二女才是真正金尊玉貴。

是故,只要自己把握機會,好好利用他們矛盾,不怕大房不亂,大房內亂,自己就可以趁虛而入,各個擊破殲滅之。

懷瑜眼神凜凜:童如虎,童羅氏,我這個歸來死神,必定設法讓你們親身嘗嘗自己栽下的惡果!

童老爺子一直暗暗打量懷瑜,家裏女孩子無不窮極奢靡浮華,只恨不能金銀珠寶插滿頭。懷瑜卻語出驚人,竟然要學習經商理帳。對於懷瑜異軍突起,他很高興。

童老爺子盯著懷瑜倔強冷傲身姿,對,就是這種感覺,童老爺子發覺孫女身上偶爾會綻放出一股冷意。這是他沒瞧見懷瑜表情是何等森冷,否則,定然會被嚇到,一如童羅氏一般膽戰心驚了。

卻說懷瑜,為了裝可憐,博同情,手摸眼淚哭得抽抽噎噎,哪曾想到她手上占了青石板上灰塵,這一擦淚則成了泥漿,摸了自己滿臉汙漬。

童老爺子沒瞧清楚她眼中的冷厲,貓花臉卻是瞧明白了。

懷瑜膚色白皙,嘴角一抹貓須子尤其顯眼,懷瑜不知自己窘態,還跟老爺子討價還價,偶爾偷瞄,擰眉齜牙撅嘴,那抹貓須子越發生動有趣。

童老爺子終於忍俊不住,撲哧一笑:“銀心,打水來,替你姑娘凈面梳妝!”

懷瑜哪有心情打扮:“爺爺,咱們先說事吧!”

童老爺子將一方反扣菱花鏡翻轉過來。懷瑜高度,剛剛夠著高高桌面,頓時把自己花貓臉看個明明白白。懷瑜自己嚇了一跳,很是難為情,伸手捂住臉頰,露出兩只烏溜溜眼睛:“壞爺爺,欺負人!”

老爺子哈哈大笑。

銀心得令,進來服侍懷瑜梳洗,懷瑜沒接銀心帕子,說聲有勞,將臉頰埋進水裏,一番揉搓,三把兩下自己擦幹了。

面對爺爺,懷瑜甚是羞慚:“爺爺!”

童老爺子微笑指指玫瑰椅,示意懷瑜坐下說話。

懷瑜看看高大椅子,敬謝不敏。她將手交疊在腰間,靦腆一笑:“爺爺面前孫女站著就好。”

童老爺子額首:“說吧!”

懷瑜一時不察:“哦?”

童老爺子很體諒重覆一遍:“為什麽要跟我學生意!”

“噢!”懷瑜想起今日目的,又福一福,道:“孫女想著,爹娘都不會理財,弟弟又小,大伯父大堂兄都是事業有成,二伯父做官,我們三房總不能靠著爺爺一輩子吧,爺爺歲數早該含飴弄孫了,我們還要吃爺爺的飯,孫女覺得甚是慚愧。”

這話一出,童老爺子甚是動容:“你,你爹爹雖不善經營,卻會讀書,你做個官家千金,何愁生計?”

懷瑜皺眉瞅著自己爺爺:“可是爺爺,您知道就算我爹爹兩榜進士,最多一個七品知縣實缺,知縣俸祿是多少您知道麽?四十五兩!像我爹爹會文郊游,游歷名山大川,四十五兩不夠父親一月開銷。且我爹爹品行,官兒再大,也不會貪墨的,一家人如何生存呢?”

童老爺子心裏一個激蕩,眼眸亮了一亮:“哼,照你的說法,滿朝文武都要餓死咯!”

懷瑜笑盈盈道:“當然不會餓死,他們會鋪排家族生意,正如您每年供奉二伯父一般。”

童老爺子再一哼:“你知道得倒不少,難道我供奉你二伯父,獨獨不供奉你父親?”

懷瑜不敢說爺爺終究要飛升,只得為委婉言道:“養兒防老,哪有一輩子壓榨爺爺道理?孫女兒供奉父親則是理所當然,還請爺爺成全。”

童老爺子想起自己三子一女,一個個理所當然花費自己,老大老二恨不得把自己噬骨吸髓方才暢意,女兒更是三天兩頭回家哭窮,不想老三竟然生了這樣孝順骨氣的丫頭。

看來幺兒父親做得很成功,有個肯盡心竭力替他籌謀,無限崇敬他的女兒。聽聽,我父親即便官兒做得再大,叫他貪墨也是不肯的。這不就是標榜自己父親鐵骨錚錚,雅量高致麽!

人跟人真是命不相同,童老爺子很少嫉妒人,他有些嫉妒自己幺兒子了。

“你爹爹是雅量高致,別人滿身銅臭咯?”

懷瑜活了兩世還聽不出這話裏酸味兒便是蠢才了,忙著上前拉住老爺子衣袖,滿臉堆笑:“怎麽會!孫女兒想來,這個士農工商,高下三等,實在不公,根本謬誤。”

童老爺子挑挑眉:“謬誤?依你如何?”

“叫我說應該是般般比重,不分貴賤!”

童老爺子樂了:“如何解法?”

懷瑜開始舌燦蓮花:“您想想啊,若是沒有農民,人們吃什麽?豈不人人吃米都要先種地?同樣,若是沒有工人,豈非大家都要學會織布紡紗?所以,這個世上,莫說是讀書人,就是皇帝老子,離開了農工商,怕也活得不輕松!”

童老爺子把眼一瞪:“不可胡言!”

懷瑜一臉無辜:“孫女說的大實話啊?”

☆、好的開頭

童老爺子盯著孫女,半晌方道:“大實話?”

懷瑜將外公那些老友掛在嘴邊酒醉真理,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將出來:皇帝老兒也是人,離不開吃喝拉撒。離開了農工商,大家一樣穿樹葉,誰也不比誰高貴。

童老爺子已經了然,故意冷哼:“可以跟農民買米,工人買布,何須商賈?”

“按爺爺所言,要吃飯,大夥兒齊齊奔波在田間,要吃鹽,就要往海邊曬鹽,要穿綾羅,就往江南養蠶桑,若是要金銀珠寶,就必須人人上山采礦,下海捉蚌了?”

懷瑜自己個被逗笑了:“呵呵,書生不讀書了,皇帝不臨朝了,大家逗趣竄梭奔跑,哈這可熱鬧喲!”

這話聽著偏頗,道理卻通。老爺子心裏偷著樂:“你長篇大論,到底想說什麽?”懷瑜仰面,一臉燦爛:“孫女意思,士農工商,並無高低貴賤,不過是各人謀生手段不同爾!”

童老爺子依然不動聲色:“所以呢?”懷瑜伸手拉扯爺爺衣衫:“士農工商無貴賤,爺爺您教導我吧。”

童老爺子略忖,終於額首:“可以!”

懷瑜得償心願,行禮下拜。老爺子卻道:“不忙,不過我有條件!”

懷瑜心裏咯噔一下,她就知道沒有這般便宜了:“爺爺請說!”

“很簡單,恢覆閨學,學的好了,一切好說,否則!”童老爺子說著一笑,言下之意不言自喻:本分尚且不足,合論其餘?

上閨學懷瑜不怕,就怕老爺子刁難,說話不算:“如何才算學好了?籠統一句話如何評判,爺爺總要給個尺度嘛,不然到時候口說無憑,爺爺又該反悔了!”

一輩子響當當信譽受到質疑,童老爺子甚是不滿:“大丈夫言出如山,豈容反悔!”

“既如此,您就說說唄!”

童老爺子被她糾纏不過,只得捏捏孫女俏鼻子:“怕你了!嗯,那就這樣吧,寫字兒得到先生優評,女紅以能裁剪衣衫為合格,如何?”

這個簡直太容易了!

懷瑜高興跟老爺子一擊掌:“一言為定!”

言罷蹬蹬蹬跑至門口一聲喚:“福兒,回去跟桃紅姐姐說,讓她把櫃子裏那個紫色包裹拿來,速去速來!”

回身來,懷瑜分派銀心幫著鋪紙,親自用了老爺子玉虎鎮紙壓壓好了,自老爺子筆山上取下一支小號狼毫,用手指試試筆尖,飽蘊墨汁,在硯邊刮盡浮墨,盯著鼻尖略微思索默寫一首《長歌行》。

懷瑜前生雖然清苦,該學的都學會了,像是《女則》,《列女傳》,《孝敬》之類。再有童三爺喜歡詩詞歌賦,尤其喜歡那些豪放勵志詩篇,懷瑜也有涉獵。

童如山喜歡王羲之小楷,懷瑜習字隨父,父親去世,懷瑜也未曾丟書,練得一手簪花小楷。不說十分功底,也有五六分精髓。

童家號稱耕讀傳家,所有男丁都是六歲發蒙,讀書十年,下場一二次不能科舉方才涉獵其他行業。童老爺子也是讀私塾出身,秀才功名,更是寫得一手好字兒。看了懷瑜所書,不由動容:“百川到東海,何日覆西歸。少壯不努力,老大徒傷悲。”

這字兒雖有些稚嫩,在女子,懷瑜的字已經十分難得了。老爺子哦吟詩句,思忖涵義,面露霽色。

懷瑜在爺爺臉上看見了驚喜讚賞,心中得意非凡:“爺爺,可看不?”

童老爺子滿眼欣賞:“嗯,怎沒聽過先生誇讚你呢?”

懷瑜本當實話實說,旋即改了主意,還是讓老爺子自己猜測才有意思。她湊近字帖,亦驚亦囍:“真的呢,寫的不錯呢,為什麽沒誇讚我呢?”旋即自說自答:“估計先生要求嚴格吧!”

童老爺子聞言皺眉,沒想到閨學也來這套貓膩,卻不點破,含糊道:“大約如此!”

懷瑜明知字兒通過了,卻是故作懵懂:“爺爺,可算得好呢?”

童老爺子點頭:“嗯,算得!”

“爺爺最好了!”

童老爺子一鼓腮幫子,學著孫女腔調:“哪個小壞蛋說的,‘爺爺最壞了’?”

懷瑜睨著爺爺嬌笑:“誰呢,我沒聽見!”

爺孫正在說笑,桃紅報門而進:“姑娘!”

懷瑜這會子顧不得嫌棄桃紅了,忙著吩咐:“快點打開!”

童老爺子看時,卻是一套純白細棉布的褻衣,再有一件寶藍色交領長袍,寬袍大袖,領抹繡著翠色竹枝。

這其實是懷瑜為父親準備禮物,還有一定同色繡著金絲竹葉的文生披花巾,尚未完工,也辛虧不曾完工,否則今日不要糊弄祖父了。

懷瑜一疊聲叫著秋霜秋雲替爺爺試穿。

童老爺子年逾花甲,卻身子精悍,腰背挺直。懷瑜給父親準備衣衫除了顏色不適合老爺子,衣服稍微有些寬松。

懷瑜很怕爺爺嫌棄,一時巧舌如簧:“爺爺將來歇息下來,肯定會發胖的,孫女本著勤儉節約,這次略微放了尺寸,爺爺看著可喜歡?”

衣服雖然不甚合適,童老爺子心裏卻美得很,笑瞇瞇的伸手踢腿直顯擺:“你們瞧瞧,瞧瞧,可合適不?”

滿屋子人誰敢說個‘不’字,給老爺子添堵,又不是傻子!

一個個點頭附和。

“哎喲老太爺,這衣服豈止合適,簡直漂亮極了。”

“是啊,您花錢也買不來這般合適的呀。“

“瞧瞧這竹葉,簡直跟活的一般,聞聞,清香四溢呢!”

一屋子大小丫頭都來湊趣兒,圍著老爺子嘖嘖誇讚。老壽頭正好來回事兒,趕上這茬,不由笑嘻嘻恭維:“這可真是有錢難買,老爺子您穿了立時年輕了十歲,乍眼一看,老奴差點認不出來了!”

童老爺子樂壞了:“真的呢!我看你怎麽老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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